这称呼一出。
渡衍的面色顿时有些难看。
婴浅瞥他一眼。
忍不住笑了。
果然。
幻境里的渡衍,和眼前的这个人,浑然不同。
他也是绝对无法接受,幻境里自己所做的一切。
要不是出家人的慈悲心肠。
估计现在一刀杀了婴浅的心思,都会冒出来。
“你...”
渡衍深吸口气,沉声道:
“莫要胡说,你伤的颇重,需...”
“是是是,我胡说,我讨厌,我是大混蛋。”
婴浅轻笑一声。
向后退了退,倚靠在墙上,歪着头,上下打量着渡衍,她忽然道了一句。
“小师傅,你是不是很后悔,答应我留在这里?”
渡衍并未回她的话。
沉默半晌,再次开口时,却又是那些话。
“你伤的太重,不可拖延。”
“没事。”
婴浅打了个哈欠。
也不知困了,还是失血过多。
她手腕处的伤,可还在向外流着血。
瞥过去一眼。
就能瞧见白生生的骨头。
婴浅已经感受不到手的存在了。
她却仍是不慌不忙。
只淡淡道:
“渡衍,不要强迫自己,谁说和尚,就不能有私心了?”
婴浅眯着眼。
沾着血的指尖,点上渡衍洁净的僧袍,落下一个艳色的印痕。
“你该清楚,如果我死了,这世上,就不会有人知道,幻境里发生过的种种。你仍然可以心无旁骛的,去修你的佛法,救你的人间。”
“只要...我死掉。”
她的嗓音越来越低。
却在其中,带了些诱哄的味道。
无需渡衍亲自动手。
他只要视而不见。
那些对他来说,算是污点的种种,最为难堪的过去。
都会消失。
只要...
渡衍不去管婴浅。
她这一把,赌的是相当大。
连命都要搭进去了。
但只要赢下。
就能代表。
渡衍对着她,不管是爱是恨,亦或只因慈悲心肠,终究都还是放不下的。
这和尚心思太难猜。
也只能用这种凶险的法子了。
来摸一摸底。
身体越来越重。
婴浅的视线在逐渐模糊。
连渡衍的身影,都瞧不清了。
他似乎说了些什么。
但婴浅连一个字都没听得。
意识散开的最后一秒。
她嗅到了,一阵清雅的檀香气。
也不知昏睡了多久。
但即使沦陷沉眠当中。
若有若无的刺痛,也一直追在婴浅身后。
要不是身周,一直萦绕着足以安抚她心的檀香气。
婴浅怕不是早就燥的心烦意乱。
她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
似乎是檀香气一散。
便睁开了眼睛。
视线当中。
是一片毛茸茸的赤色。
婴浅下意识伸手抓了一把。
还别说。
软绵绵的。
触感还不错。
“嗷!”
赤霖尖叫一声。
他转过头,凶戾的眼神在对上婴浅的黑眸时,顿时转为欣喜。
“婴浅,你醒了?”
婴浅轻哼一声。
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了个一干二净。
她张了张嘴,哑声道:
“水...”
“水?”赤霖一怔,反应过来后,连忙点了点头,“水是吧?你等我一下啊!”
他素来以强大无匹的大妖自称。
不过当婴浅瞧着一只狐狸,用两只前爪捧着茶杯,跌跌撞撞的向她走来时。
还是没忍住。
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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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戏码?
狐狸孝子和他的瘫痪老母亲?
婴浅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涌了出来。
赤霖瞧她的眼神,就知晓她脑子里,没装着什么好东西。
当即摔杯子的心都有了。
他强忍了气。
将杯子送到了婴浅的手边,没好气地道:
“喝!”
“谢啦。”
婴浅两只手都缠满了布巾。
裹的连手指都见不着。
她只能捧着杯子,抿了一口水,才想起了这里似乎还缺了个人。
“渡衍呢?”
“你都睡了三天了,他还能不走?早就没影子了!”
赤霖冷哼一声,嘀咕道:
“那和尚,关怀的是六道众生,玩的是普渡天下,哪有功夫,同你一个青楼女子缠在一起?”
“青楼女子怎么了?”婴浅轻哼一声,将杯子递还给赤霖,道:我还救了他的命呢!”
她才醒过来。
就满脑子都是渡衍。
赤霖趴在床边,心里很是憋闷。
他都回来了。
婴浅却连一句关心话,都没有问过他。
张口渡衍,闭口渡衍的。
要不是他去找那和尚,现在婴浅的骨头渣子,都要被那女鬼咬碎了!
赤霖越想越气,没好气地道:
“有心思在乎那和尚,不如先瞧瞧你自己的脸吧!”
“脸?”
婴浅抬手一摸。
掌心之下,是粗糙的布巾。
她的整张脸都被蒙住了。
也不知晓,布巾之下,是个多狼狈的模样。
赤霖看她发愣,又是一声冷哼,故意扯着嗓子道:
“本来就丑,又伤的这么严重,你以后还想不想嫁人了?我估计,你就是哭着喊着,倒搭几百两,都不会有人娶你的!”
他气闷婴浅没见着他的辛苦。
但话一出口。
又莫名有些心虚。
这么说。
是不是太重了?
似乎人类的女孩子,都很在乎外貌来着。
虽然婴浅的模样,属实难看了些。
赤霖犹豫了下。
爪子尖搭上婴浅的衣角,正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来屈尊降贵的,哄一哄她时。
婴浅忽然问:
“哎,你怎么还没走呢?”
赤霖:“?”
他顿时炸了毛。
这女人怎么回事?
良心被狗吃了是不是?
他还在这边,想着会不会说重了话。
谁知道婴浅压根就不在意。
还纳闷赤霖为什么没有离开。
赤霖咬了咬牙。m.nkqrjj.com
狠狠咬了一口婴浅的衣袖,含糊不清地道:
“我才不是担心你!我是受了伤,现在还不能离开!要不然,谁愿意守在你这丑女人身边!丑女人!坏女人!”
“你在什么气啊?”
婴浅一脸的迷茫。
拍开赤霖,把沾满了他的口水,湿漉漉的衣摆从他口中夺了回来。
她也奇怪得很。
之前赤霖变作人时,还是挺妖孽个小郎君。
怎么一当狐狸。
就变得狗里狗气的。
现在咬衣服,之后不会还要叼拖鞋吧?
婴浅瞥了赤霖一眼。
挺想劝上两句。
但话还没离开口,房门就被从外重重敲响。
“婴浅!你个小贱人!睡了好几天,还不起来干活是不是?你在这装病休息,你姐姐也不接客,把我这里当善堂呐?快给我滚出来!”
婴浅揉了揉眼。
觉着这声响熟悉的很。
但还没来得及细想。
房门就被猛地从外撞开。
几个人影破门而入,领头那人还没等站稳,张口便骂道:
“今天可是个特殊的日子!婴浅,我可警告你!烟云要是不能登台,折了我的生意,我就扒掉你的皮!”
张阿伟嘿嘿笑道,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
酒馆内灯火昏暗。
坐在对面的陈牧,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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