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的身子,瘦,长袍披风也无法遮掩这一个缺点。
“修长”是一个好词,但现在的他有些过于清瘦了。
因为瘦,他的脸更显棱角分明,高鼻梁,眼睛细长锐利,是一个冷酷、深沉、坚毅的帝王之相。
始皇帝的声音突兀响起,大殿内尽是大秦老臣,他们听到这个声音,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齐刷刷向后看去。
这下,大家都呆住了。
一时间,只剩下嬴政的脚步声,无比清晰,一下一下地踩在所有人的心跳。
“陛下?你,你真的是?”
嬴珏的表情管理已经失控,一个中年大男人,中央禁卫军的主将,眼泪汪汪的,鼻涕直下坠。
他嘴角向下咧开,哭相,但上嘴唇和牙齿又撞出笑容,整个脸不断抽搐。
李斯自然知道,陛下从来都没有死,他定定地望了一眼,便像以前无数次那样,跪了下去。
“臣李斯,恭迎皇帝陛下。”
……
陈平的脑海,此刻“啪”一下炸开。
从弄玉叛逃那一天起,天下局势所有的风云变幻,在他脑海中不断翻涌,重复、勾连,然后清晰。
始皇帝没有死!
麒麟会刺杀失败了吗?
不!
这是一个局。
一个极为胆大、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局。
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那样一个,七国的子民都称为华夏人,一个全新的、凝聚起来的天下。
知晓这个布局的人,始皇帝算一个,李斯算一个,弄玉肯定也是,它的布局者已经呼之欲出了。
十年前离奇消失的国师大人!
哈哈哈,不愧是国师大人!
陈平已经兴奋得差点想手舞足蹈了,太绝妙了,这样一个凶险的滔天布局,主宰天下苍生的命运。
天下为棋盘,苍生为棋子,谋士的最高境界!
……
嬴政走进大殿的这几步,短短十几秒,嬴珏、陈平、蒙恬、李左车、隗状、熊颠、冯去疾……众人都演绎着自己这辈子最丰富的表情。
而真正的主角,扶苏,他就一直站立在皇帝宝座边上,背对着殿门。
“嬴政已是一个死人,以一个死人的名声,换取你的天下和梦想,为何不做。”
这熟悉的训斥,自己灵魂之内的声音,与殿上传来的声音,完全一致。
他鼻子一酸,微微仰面,忍住了泪水。
其实,扶苏有心理准备。
当他跟李斯说,“如此,丞相也就杀身成仁了。”
李斯竟然回答,为了大秦,他愿粉身碎骨。
这可不是什么空话,罪己诏发出,李斯罢相,他这个天下人眼中的酷吏小人,恐怕真的会粉身碎骨。
自己杀自己,这不是李斯。
而比李斯更大,能让他说出这种话的人……
再有之前,李斯擒拿赵高,迎接自己入城。
李斯竟然有实力直接***赵高,那他早干嘛去了,简直就像特意在等候自己一样。
如果,如果李斯背后真的是他,那么,他一定希望听到自己同意这个计策,因为帝王就该首虑天下。
只是,扶苏,更想最后一次,任性地做一个儿臣,听一声那严厉的训斥。
果不其然,仍是记忆中的声音。
扶苏转过身来,看清了这个以前无数次让自己胆战心惊的男人,自己的父皇。
父皇父皇,落点不在父,而在皇。
父爱,说实话,扶苏真的没有什么印象。在自己脑海中,母亲的身影占据了九成九,而父亲,只有那个高大威严、手握长剑的背影。
大概,只有十八弟胡亥,有过那种父爱的体验吧。
“儿臣,恭迎父皇。”
……
此时的位置,是颠倒的。
高高在上的是扶苏,而站在殿下的是嬴政。
嬴政微微抬头,这毫无疑问是他人生第一次,仰望自己的儿子。
他是恨铁不成钢的。
自己已经死了,执着对一个死人的孝心,而放弃难得的可以拯救大秦的计策,扶苏你还是没有完全醒悟!
只是,在亲眼注视着扶苏的时候,嬴政忽然又有些,……
这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他首先想就的是严厉地训斥扶苏,可忽然又想指着扶苏对别人说,看,这就是我嬴政的儿子,这份孝心,你们嫉妒不来。
刚刚还有些火气,转眼却觉得平和下来,心里暖暖的。
当扶苏转过身来,四目相对,扶苏说出那句“儿臣恭迎父皇”的时候,嬴政突然两腮咬紧,眉毛压下双眼,“狠狠”地盯着。
陆言在暗中看得翻了个白眼,他知道,嬴政这是在控制眼泪呢。聚聚小说
……
始皇帝陛下回来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咸阳,一下把咸阳城炸翻了天。
嬴政亲自露面,与扶苏一同巡视整座咸阳,不管是军中士兵,还是黎民百姓,大家都因为这个消息疯狂了。
若非李信也带着三万大军返回了咸阳,这咸阳城怕不是还要出乱子。
始皇帝陛下重登帝位,公子扶苏正式开府理政,册立为太子。
蒙恬、李信、李左车,大秦三位将星身在咸阳,又多了三万可战之兵,且拥有公输家族和机关兽。
稳啦!
人心、军心,迅速就稳了下来。
接下来,就该平定天下,重整河山。
首先,就从咸阳西边的这支巴蜀叛军开始收拾。
……
咸阳国师府
陆言站在了国师府大门的对面。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公孙玲珑会在自己的老家门口,拿着把大扫帚,一下一下地扫着地。
他觉得自己应该没有认错,身材比较胖的女子,也练有一身内力,除了公孙玲珑,不作第二人想。
那是什么时候,公孙玲珑才十岁或者九岁,二十年前,陆言和她在太乙山见过面。m.nkqrjj.com
当时和陆言结交的,是她父亲辈和爷爷辈,有过换书的交情,结缘不深。
如今二十年都过去了,她为啥来打扫国师府啊。
“嗯?你是何人?”
公孙玲珑发现了陆言。
见陆言戴着个鬼画符面具,穿得一身黑,非常诡异地站在对面打量自己,她不禁心生警惕。
“……”
陆言该说什么呢,他想了想,选择沉默。
一阵风吹过,地上的落叶打起了圈儿。
公孙玲珑连忙用扫帚去压住,然后弯着腰,拖着扫帚,把落叶一路推到边墙角。
当她再抬头时,发现刚刚站在对面的那个怪人,已经消失不见。
“什么鬼,莫名其妙。”
国师府大门推开,年迈的惠梁乙睁着有些迷朦的双眼,对公孙玲珑道:“玲珑,你说什么。”
“没什么,刚刚有个怪异的人,在对面站了一会儿就走了。估计,又是来瞻仰国师大人故居的吧。”
“哦,这种人太多了,不用管。”
惠梁乙慢吞吞地伸脚,一只脚先跨过门槛,然后两手紧紧地捏着大门,暗筋凸起,几乎是咬着牙想将另一只脚也提过门槛。
公孙玲珑连忙过去扶住,“惠前辈,您老可别逞强了。”
“不能,已经这样了,再不动弹,废得更快。”
“那您悠着点。”
“放心。”
张阿伟嘿嘿笑道,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
酒馆内灯火昏暗。
坐在对面的陈牧,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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