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矩入城,黄明远乃大宴众人,招待天使。值此兴盛之时,众人在宴上一番推杯换盏,莺歌燕舞,只闹到月上中天,这才散去。
众人离去,黄明远这才和裴矩一同前往书房。
黄明远破晋阳之后,自不会傻傻的住进杨谅的宫殿,给人攻讦的机会。因此黄明远乃以刺史府为自己的住处和议事堂,并命樊子盖、封德彝、张镇周等人于此处理政务。因为藩王出镇的原因,并州刺史常年缺失,因此这刺史府也年久失修,破烂不堪。不过黄明远丝毫不以为意,甘之如饴,倒显得简朴清贫。
翁婿二人坐定,早有人上了清茶,给二人解酒。黄明远放下杯子,便急着问道:“岳父大人,淑宁身体可好?”
裴淑宁四年产三子,黄明远也害怕妻子因此伤了身子。
裴矩没想到女婿不先问孩子,反而先问女儿,倒是一愣。这年头就是有宠妻的,也没有人会这么直白。裴矩想起家中那个传说,女婿曾下令若是生产时大人与小孩同时出现危险,二者取其一时,必保大人。本来裴矩还当做一个笑话,当不得真,哪有人会在意女人胜过孩子的,今日看来,没想到还是真的。
裴矩因而笑道:“明远放心,宁儿和周哥一切安好。”
黄明远这才舒了一口气,说道:“这样我就放心了,这些日子,我时常担心她们母子的身子,淑宁三次生产,我皆不在身边,更不曾陪着她们母子过满月,为夫为父,都有缺失,实我之过也。”
裴矩说道:“明远不必内疚,你是男人,要做大事,你在外好了,她们母子才能更安康。”
翁婿二人又叙了一会家中的俗事,主要是黄明远向裴矩问询家中的情况。黄明远虽有一封封家书,但裴淑宁可能会报喜不报忧,终究不如裴矩了解的清楚。www.nkqrjj.com
这时裴矩端起杯中的清茶,一饮而尽,这才忍不住说道:“老夫来晋阳之时,还担忧明远因立此泼天的功勋,会进退失据,现在看来,是老夫多虑了。明远为人小心,谨守臣节,让人丝毫挑不出错处。”
黄明远苦笑道:“我倒是想犯点错,然后闲置两年,把身上的热度消一消,只是时机不合适。现在明远总是感受到为宰相的惶恐了。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流言蜚语,最能杀人啊。”
裴矩乃说道:“天子还是信任明远的。”
“正是因为天子信任,我才敢做这个宰相。在草原的时候我本来想入了朝,好好蛰伏一段时间,没想到又遇到杨俨、柳述兵变,先帝驾崩,圣人继位,再接着杨谅叛乱,每个停歇。我深陷其中,实在架不住众人火上烤啊。若不是现在时机不对,否则我现在早就自请出外做一州刺史了。”m.nkqrjj.com
裴矩听后,没有说话。黄明远跟他们这种苦熬几十年的宰相不一样,短短数年,有了今日权势,现在的黄明远也算是功高震主。有时候裴矩甚至都有些嫉妒自己这个女婿,出身低微,如何就有这样的大运势在身,神鬼难敌。
裴矩乃说道:“你虽然多立大功,但素来与朝臣无所瓜葛,只要明远依旧如现在一般谨慎,必无祸端。天子现在身边能相信的人并不多,明远恰好是最相信的那几个人。”
黄明远只得说道:“希望如是吧!”
黄明远又问道:“岳父大人,维扬等人,现在不过几个孩童,朝廷都是将军、刺史的加封,让人听起来就有些惊心。如此封赏,实在太过,我是否向圣人请求辞让。”
裴矩说道:“明远大可不必,以你今日平定汉王叛乱之功,其实这样的封赏也并没有多重,要知道当初高颎辅佐先帝,次子高弘德加封应国公,三子高表仁加封渤海郡公,而维扬、维烈才到哪里,我还觉得封的有些低了呢。”
黄明远点头称是。
还是自己见得世面少啊!
有些话翁婿二人也不能深聊,若是再说下去反倒显得朝廷薄待了功臣,他们有向朝廷要官的嫌疑,因此便转向其它话题。
目前朝廷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杨谅的处置,黄明远便向裴矩问道:“岳父大人,天子如何处置废汉王杨谅?”
“还能如何,杀不得,只能囚之。杨谅还在被送回的路上,朝堂上的众人便坐不住了。朝中内外,诸臣纷纷进言,要诛杀杨谅。更有宇文述带头进言,若不杀杨谅,便无法震慑不臣之人。更有甚者,竟然要伏阕死谏,还有人言若不杀杨谅,就死在朱雀门前。”
黄明远听后有些鄙夷地说道:“倒真是一群戏精啊!那天子当如何?”
裴矩一愣,问道:“戏精?”
“有些老贼演戏都成精了。”
裴矩一想,女婿真是一语中的。
“众人认准了天子要杀杨谅,因此疯狂进言,其势巨大。也唯有乐平公主亲自面见天子,跪求天子饶杨谅一命。天子无奈,最后只得向诸臣言杨谅虽罪无可恕,然始终是朕之兄弟,在情不忍心,欲饶恕免其一死。,最后天子下令将庶人杨谅将从宗室中除名,削为民,除其户籍,囚禁于内侍省。杨谅之子杨颢也一同与其囚禁。”
杨谅被如此处置倒是不出黄明远所料,杨谅再是有错,杨广都曾向杨坚夫妻承诺饶他一命。而且其兄弟五人,二人身死,一人被废,若是杨谅再因此身死,天下人如何看杨广。
现在杨谅被废黜囚禁,不会再有害于天下,杨广对内对外都有了一个交代。至于杨谅本人,怕是将会在某个合适的时候便死去。
“如此处置,倒是稳妥!”
裴矩忽然说道:“我听说明远曾下令任何人不得伤害杨谅,务必安全的将杨谅送到长安。长安不少人背地里议论明远故意给天子找麻烦。”
黄明远听后脸上并无变化,淡然地说道:“杨谅此时死在河东,无论谁下的命令,天下人都会将之归于天子的身上。杨谅现在不能死,至少不能让天下人以为是天子杀死的他。”
裴矩虽然觉得女婿的本意未必如此,但黄明远这么说,他也只得当成如此。
张阿伟嘿嘿笑道,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
酒馆内灯火昏暗。
坐在对面的陈牧,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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