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明远一口气冲到了乐平公主的营帐,帐外早就围着不少人。黄明远径直进入营帐。此时宇文娥英正在母亲的榻前啼哭。
看到黄明远前来,宇文娥英忍不住抱住黄明远哭述道:“阿弟,阿娘病了,你且救救阿娘,你且救救阿娘!”
在宇文娥英心中,黄明远素来是无所不能的。因此惶恐无助的她此时只能把黄明远当作是救命稻草。
此时躺在榻上的乐平公主杨丽华听到黄明远的声音,忍不住唤道:“是明远到了?”
乐平公主本就身体不好,跟着杨广西巡又舟车劳顿。再加上这一次遭遇大雪,本就身子骨弱的乐平公主感染了伤寒,遂一病不起。
听到乐平公主的呼唤,黄明远赶紧上前说道:“姨母,明远在此。”
此时躺在榻上的乐平公主面色苍白,眼神灰暗,瘦骨嶙峋。她见黄明远过来,遂拉着黄明远的手说道:“我这一生,从太子妃到皇后、皇太后再到公主,辗转流连,一生不得安定。想当初周室灭亡,我身为皇太后,没有同殉,已经是国之丑事,而至于今日,苟延残喘,惶恐度日,终究到了临死之时。我这一生,也曾恨过、怨过、后悔过,终究到了现在,只能怪人生无常,造化弄人,我命该如此。
可是到了今日临死之时,原以为大彻大悟的自己,终究有三件事情放不下。遍寻诸人,也只有明远可以托付。不知明远能不能帮我这个老婆子完成夙愿。”聚聚小说
黄明远赶紧说道:“姨母放心,莫说是三件,就是三十件、三百件,明远势必帮姨母完成心愿。”
乐平公主脸上带笑道:“引之有此佳子,我也羡慕。”
“第一件事,我这一生,辗转流连,就只有娥英这一点骨血。娥英性子天真,不通时事,而李敏也不是长于保家之人。因此若是有一日娥英有事,万望明远看在我的面上能出手相助。我没有多求,不求娥英长保富贵,惟愿能留下一命。”
黄明远忙说道:“姨母放心,只要有明远在,必不让阿姊有恙。”
“我信明远!”
乐平公主又说道:“第二件事,我这一生,既是大周皇后,又是杨家长姐。我兄弟姊妹十人,尽皆零落,残存者寥寥无几。明远你是大隋宰相,天子重臣,若是可以,请对宇文家的人和我之兄弟姊妹照拂一二,勿使其沦落到沿门托钵、目不忍睹的境遇。”
说着,乐平公主眼角已经湿润。她虽然历经世事,饱受磨难,却心地善良,兄弟姊妹都视之为依靠。
世人盛传:开皇末年,渭南有一个人寄宿在别人家,晚上听到猪圈中的两头猪在对话。一头说:“年关将近,主人明天一定会杀了我当供奉的,我应该去哪里避一避呢?”另外一头回答说:“到渭水北面的姐姐家去。”两头猪商量着就相随而去。第二天天亮后,主人不见猪,以为是客人的过错,因此多有指责。客人将昨天晚上听到的如实相告,主人果然将猪找了回来。这件事就应在了乐平公主身上,之后的杨秀、杨谅、杨阿五等人有事,都是乐平公主每每相救,为其保全性命。
黄明远伏在榻前说道:“姨母放心,明远必尽力为之,总不会让姨母为撼。”
乐平公主点点头,又说道:“这第三件事,汝之阿父已经去世十九年了,作为老朋友,我却从没有去拜祭过他,真是遗憾。”
说着乐平公主从身上取出一块玉佩,交给黄明远道:“我之将死,怕是此生再没法拜祭汝父,只好到了地底下跟他抱歉。这块玉佩随我四十多年,望明远将其埋在汝父坟前,也算是我去拜祭汝父了。”
说着,乐平公主的眼睛有些放亮,眼角里还闪着泪花。
黄明远接过玉佩,心中喟然长叹。最后说道:“姨母且放心,万般诸事,明远必为姨母为之。”
这时杨广也从营帐外匆匆赶来。对于这个长姐,杨广满是感情,兄弟姐妹之中,杨广唯与长姐感情深厚。
这时杨广上前抓着乐平公主的手说道:“阿姊,阿摩来了。”
乐平公主努力睁开眼,看着杨广说道:“阿摩,我要去见阿耶和阿娘了。”
“阿姊莫走!”
杨广哀痛地说道:“阿姊莫走,你若走了,这世上只余我一人,该如何是好?”杨坚夫妻十个子女,虽一母同胞,但多没有好下场。m.nkqrjj.com
杨广众兄弟姊妹之中,老三杨俊和三姊广平公主、四姊早死;老大杨勇死于慜太子之乱;老五杨谅也于大业二年去世;五妹杨阿五也于大业二年早死,除了不甚亲近的二姐襄国公主,可不只剩下杨广一人。
乐平公主哀鸣道:“阿摩,我这一生,没有儿子,惟有一女。我不怕死,只是深深怜爱女儿和女婿。我现有的食邑,乞求转赐给李敏。两小儿女的事情,万望你这个做舅舅的招抚。”
“姊姊放心,弟弟记住了。”
这时的杨广是如此的真心实意,当然谁也不知道仅仅是在五年之后,他便亲自下令杀死了李敏,又毒死了亲外甥女宇文娥英,负了对姊姊的誓言。
此时的乐平公主听到杨广的答应,心中再无遗愿,眼神中的光渐渐地散去,最后溘然长逝。
宇文娥英扑在母亲的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杨广亦不甚悲伤,两眼噤泪。
黄明远上前扶起宇文娥英,不让她如此悲伤。宇文娥英转身扑到黄明远的怀里,嚎啕大哭道:“阿弟,阿娘走了,我以后没有阿娘了,我以后没有阿娘了。”
黄明远也满是悲伤,虽然与乐平公主相处不多,可是其对待自己,却是真心实意的。而今如此溘然长逝,又如何不使人心痛。
她这一生由太子妃而皇后,由皇后而皇太后,当为多少女子所羡慕。只是她的皇后不是唯一的,太后也不是唯一的。她顶着公主的头衔在隋代坎坷求生,毕生不曾二嫁,但是始终过得不甚如意,唯一的女儿在她这把庇护伞倒了之后不久也因政治倾轧而丧命,这多舛的命运,又向谁去述说。
张阿伟嘿嘿笑道,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
酒馆内灯火昏暗。
坐在对面的陈牧,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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