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明远回到府上已经是戌时了,但一家人都在踮着脚尖,翘首以盼黄明远的归家。尤其是裴淑宁,已经一年多不见丈夫,尤其思念,一下午的时间,几次让长子去宫门前查看丈夫是否出宫。
黄明远到了府前,裴淑宁带着一大家子人恭迎黄明远回府,府门口乌压压的跪了一地人。
黄明远满面春光,扶起妻子,又让众人都起来。
这就是自己苦心孤诣守护的家啊。
裴淑宁亲自伺候着黄明远去洗漱,也算是洗洗这一路的仆仆风尘。黄明远泡在浴池之中,感觉自己每一个汗毛孔都在呼吸,心中无比畅快,满是舒适与安逸。不知不觉中,黄明远便靠着浴池壁睡着了。
也只有回到家中,才能真正获得一份安宁。
裴淑宁细细地为丈夫擦拭着身体。黄明远身上因为沙场征战,伤处不少。虽然现在已经无需黄明远冲锋陷阵,但疮痕依旧。摩挲着黄明远身上这些伤口,裴淑宁静静地感受着丈夫这些年的艰险与拼搏,似乎感觉自己的心也融入到丈夫满身的伤口中。
黄明远睡了有半个时辰,裴淑宁便唤醒了他,一大家子都等着黄明远开宴。
黄明远换上常服,星眉剑目,神仪明秀,加上那历经世事的沉蕴,给人一番别样的威仪与气质。
众人已经等了良久,但没人敢动筷,直到黄明远姗姗来迟,才开始家宴。
黄明远因为在宫中已经用膳,进食不多,多看着孩子们开心地吃饭。
虽然离开洛阳才一年多,但家中又是一番变化。诸子女中,年长的几人除了维扬、维烈都去了辽东,几个年纪小的,却是一年一个大变样,黄明远都有些不敢认了。
黄明远抱着两个小的,其余几个孩子也围在黄明远身边。黄明远是慈父,孩子们都愿意亲近他,尤其是女儿。
黄明远给每个孩子夹了菜,又接过才出生的小儿子维衡。
维衡取自诗经商颂长发里的“实维阿衡,实左右商王”,才八个月,是陈婤生了三个女儿后差点用命换的。不过因为这个儿子,黄明远与陈氏的关系也亲密了一大截。往常陈家对于黄明远,有着想亲近又不敢亲近的感觉,但现在陈家,却是主动积极了起来。m.nkqrjj.com
或许黄明远不认为这个儿子对于他和陈家的关系有什么影响,但陈家人不这么认为。
这一夜黄明远与家人用了一顿尽欢的晚宴,到了亥时过半才结束。
众人散去之后,只有黄维扬和黄维烈兄弟留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虽然黄明远对诸子女尽量一视同仁,但最重视的还是长子和次子,尤其是在教育上。之前在雁门,黄明远急着北上,而兄弟二人之后到了雁门也没有跟着援兵北上,因此父子错过。
黄明远让两个儿子坐下,便说道:“听说你二人在这次突围中立了好大的功劳!”
兄弟二人连忙谦虚应承。
黄明远看着两个着实出色的儿子,脸色一变说道:“你二人以为我在夸你们吗?”黄明远一拍桌子,很是惊到兄弟二人。
维扬二人见到父亲生气,立刻跪在地上。
“阿爹息怒!”
黄明远说道:“你二人是不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还以为自己挺有本事?”www.nkqrjj.com
二人想认错,但不知道该说什么。
黄明远说道:“猊奴,谁让你主动请缨,出城救援的;又是谁让你以我的名义给范文林他们写信,调动各部兵马的?”
看到儿子一脸不解的样子,黄明远说道:“你以为自己很英勇,很尽忠,但是有没有想过后果,一旦战死,让你娘和你妻子怎么办?
整个雁门城中,名臣良将不知多少,凭什么轮到你去求援?真以为别人的本事不如你?你知道背后的牵扯吗?若不是你运气好,早就被坑死了。
不管你多想表示自己的忠心,这不是你该干的。
还有,你到了晋阳之后,谁允许你插手河东军事的,谁又允许你调动军队的?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你知不知道背后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你。
我的儿子,一言便可决地方之大事。更能凭一封书信,便调动千军万马,真是好本事啊。”
黄维烈听了父亲的话,几乎要要哭出来了。
“阿爹,儿子知错了!”
这时黄维扬想替弟弟求情,黄明远看着长子,生气地说道:“雕郎,你别想着替猊奴求情,你的错也跑不了。”
眼看长子挺着身子,黄明远说道:“我听说你在崞县城中,运筹帷幄,智谋无双,又与士兵同吃同住,将士归心。堂堂的皇太孙跟你一比,稚嫩、无能的跟个孩子一样,你是真有大本事啊。”
黄维扬也是一惊,忙说道:“阿爹!”
“天底下聪明的人太多了,只有能活下来的,才是真的聪明人。你们那点小聪明,在旁人眼中根本不算什么。”
二人这才知道这一次错的有多离谱,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还是挡了其他大树的阳光,若不是有父亲庇佑,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儿子知错了!”
“儿子知错了!”
黄明远倒是知道两个儿子的品性,会犯这样的错误,也是没什么经历,还不是那么理解险恶的世事。
黄明远只是罚兄弟二人在祠堂思过三日,以示警戒。
责罚不是重点,目的是让他们记住犯的错,而且以后不再犯。
“当然了,有过必罚,有功必赏。虽然你二人这次很莽撞,但有勇有谋,有胆有识,爹爹很欣慰,尤其是维烈,孤军突围,可为将也了。维扬也不错,听说你给崔民象收尸,做得很好,有长者之风。”
教育孩子不能一味责罚,容易损伤孩子的自信心。有功也是要表扬的,要宽严相济。二人听到父亲的赞许,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黄明远先让次子离开,又留下长子。
这时黄明远才问道:“雕郎,以你之见,皇太孙在崞县表现的怎么样?”
黄维扬也没有隐瞒,将杨佶在崞县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父亲,并评价道:“皇太孙机敏有余,但果决不足。”
黄明远听后,叹了一口气道:“多端寡要,好谋无决。志大而智小,色厉而胆薄。相比较阿昭,有其形而无其神,差得太远了。”
张阿伟嘿嘿笑道,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
酒馆内灯火昏暗。
坐在对面的陈牧,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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