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公元年。
翻过年去,就到了大业十三年。可大业天子去年就死了,天下又没有新皇帝,这新一年的年号就成了一个问题。
虽然官方还叫大业十三年,可在很多人的心中,这一年就成了卫公元年,一如当初未登基的汉王元年一般。
新朝新气象。
虽然卫公还没有登基,但自从建立官职,设置宰相之后,整个信都上下官吏做事的热情都比以往高涨了几分。m.nkqrjj.com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改官易制,本就是新朝才有的事情。既有新朝,卫公登基还不就是眼前的事。
若不是黄明远严令各地,不得出现乱七八糟的祥瑞之事,又驳斥了两个进献祥瑞的地方官,怕整个河北、河南各地,早就已经是祥瑞事件满天飞了。
但黄明远能压得住事,压不住蠢蠢欲动的人心。
无数的人等着大隋灭亡,新朝建立,好加官进爵,封妻荫子。所以大隋的灭亡,只是时间的问题,等瓜熟而蒂落。
正月初五,这新年刚过,陈远、邓议、崔仁寿、杨元弘等一干重臣便联合上书请求,进行祭祀天地大礼,甚至李子孝也私下里询问过黄明远此事。
对于封建王朝来说,春天的确有祭祀的习惯,但时间一般多在二、三月份。此时刚过完年,天气尚寒,去年的事务尚未封存,新一年的事务亦尚未理顺,就大张旗鼓,进行祭祀,黄明远总觉得太折腾了。
不过众人也有原因。
自年前设置百官,意味着新朝初立,大隋的中心便正式转移到信都。
然万方百姓,并不了解其中的意义。四方属国,也皆以为洛阳为正堂,甚至到现在洛阳还有很多滞留的各方使节。只有在信都举行祭祀,宣告天地,这信都朝廷的正统性、合法性才能完全树立起来。
黄明远听着众人的意见倒也有道理,名不正则言不顺啊。要想四方归乡,还非得来场大祭祀,让四方瞩目,让天下皆知。于是黄明远便同意了此事,并令宰相房玄龄和礼部尚书崔弘寿二人负责。
不过黄明远想的过于简单了。
上述当然是一个重要原因,但更重要的是众人希望通过祭天来向天下人宣示黄明远的地位。
既然是祭祀,自然是黄明远为主。但郊祭天地又素来是天子的事情,这样双方不就套在一起了。
按照陈远想的,只要大家都把黄明远当成皇帝来对待,那黄明远即使没有登基,没有那些虚礼,但跟真正的皇帝又有什么区别呢。
祭祀大典定在正月二十二日,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礼部官员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但随之而来的便是一个重要的问题。祭祀之时,谁是首献,谁是亚献,谁是终献,还有到时候萧后和燕王怎么安排。
这玩意看起来只是献个酒,一个虚名而已,但事关礼法、正统,在众人心中极其神圣,容不得丝毫差错。
祭祀这东西,一个很重要的意义就是给旁人看,这东西别说是出了差错,就是其中的某些不合理的小举动,都会给人引得无限遐想。
历史上长寿二年(693年),武则天以魏王承嗣为亚献,当月便出现了宫女韦团儿诬告皇嗣李旦谋反之事,皇嗣妃刘氏、德妃窦氏被杀,安金藏剖腹明志才救了李旦。
所以对于这事,礼部也不敢擅作主张,报到政事堂。
这首献不用说,必然是黄明远。至于萧后和燕王,众人也都倾向于不参加。提升黄明远在百姓心中地位一个很重要的方式,就是使萧后、燕王完全消失于人前,非必要不出现。
虽不是要处置了二人,但也需要让人将他们忘记。
但亚献、终献却是个问题。
一般是由太子、亲王或者宰相担任。但世子黄维扬不在,黄明远在信都最大的儿子是黄维周,让黄维周上,难道嫌之前闹出的乱子小吗?
至于宰相,身为首相的李子孝完全不想上,以后或许可以,但现在绝不行。事关天子的荣光,不需要他上前分润。
最后此事报到黄明远那里,黄明远一挥手,不用分什么三献,自己和妻子裴淑宁二人参加便是。
众人大惊,这不符合礼法。
但黄明远却是言道:“礼法是谁定的,又是为谁服务的。若礼法不能为我服务,要礼法何用。”
众人立时哑口无言,于是此事乃就此确定。
正月二十二日,信都城南郊,在数万官员、军队和周边四夷使节的注视中,第一次由黄明远登台的祭祀就此开始。
黄明远一身金甲,在杨广下闪闪发光,耀人眼球。
礼官给黄明远选择了一套天子大裘冕,但黄明远没有穿,而是选择了这套盔甲。理由也很明确,既非天子,不可僭越。倒是让礼官的小心思没能实现。
但穿别的,似乎也不合适,于是盔甲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自古以来,穿盔甲而祭天者,也就黄明远一人了。
虽然众人对此事议论纷纷,谏官更是因为此事,大有用口水把黄明远淹没的架势,但黄明远一意孤行的事,没人拦得住。
最后众人没法子,盔甲也就盔甲吧。
黄明远先献酒,接着献酒的便是黄明远的妻子,来到信都、正位中宫的卫国夫人裴淑宁。
黄明远穿盔甲开了先河,裴淑宁作为女子献祭也开了先河。历史上第一个作为亚献祭天的是天圣皇后武氏,就是那个永远也不会再出现的武则天。武则天他妈是先宰相杨达的女儿,现刑部尚书杨弘道、安东副都护杨续的亲堂妹,虽是寡妇,但是属于黄金单身女,他爹武士彟现在是李渊逆臣,不出意外,二人走不到一起了。www.nkqrjj.com
献酒之后,该是黄明远献祭词,本该是黄明远一人走到台上,可黄明远却反身走到身后,上前牵起妻子的手。
“今日淑宁和我一起。”
“郎君,这不符仪制。”
“自古以来,妻以夫荣,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今日之事,有阴有阳。你我夫妻,份乃乾坤,自是一同面对这天下万民。”
说完黄明远握紧妻子的手,拉着她走到祭台的正中央。
裴淑宁眼看这种场合,虽然觉得不合适,但亦只得亦步亦趋,不敢挣脱黄明远的手。
黄明远总是有惊人之举,众人眼看黄明远拉着妻子走到人前,皆是吃惊。可谁也不敢上前阻拦。
规矩他们定好了,黄明远却不遵从,他们有什么办法。
张阿伟嘿嘿笑道,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
酒馆内灯火昏暗。
坐在对面的陈牧,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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