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长史言之凿凿,可冯盎也不是被吓大的。”
冯盎不愧是南国第一人,虽然被魏征的话惊到,但是却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自己,还能反击魏征。
魏征却不想跟他再在这个话题上谈了,毕竟利害关系都说了,再聊下去,就是要证明冯盎是不是被吓大的了。
于是魏征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对冯盎说道:“在下清楚冯大将军担心什么,无非是担心大隋平定岭南之后,卫公卸磨杀驴,对冯氏动手。这种事事关冯氏安危,我想我无论说什么,冯大将军都会有顾虑。这是卫公给大将军的信,我从未看过。”说罢,魏征将信递给冯盎。
冯盎看着信,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接了过来。
虽然不知道黄明远在信中写了什么,但冯盎并不想得罪黄明远。
冯盎打开信一看,却是有些发愣,原来这信上写着十一个字,“黄氏不绝,冯氏不灭”,后面有黄明远的署名和盖章。
看着这些字,冯盎是五味杂陈,想信又不敢信。
冯盎放下信,看向魏征问道:“若我今日不同意魏长史之言,公何以待我?”
魏征神色不变地说道:“半月之内,南海、交趾,两路出兵,合围高凉郡。整个冯氏,不会再存在。”
“魏长史小觑我冯氏?”
“南海之兵,有五万人马,交趾之兵,亦有三万。八万精锐,有战船两千艘,铁甲十万铠,弓弩三万具,其余兵器无算,还有无尽的粮草,可打三年亦无恙。冯大将军觉得,冯氏除了遁入北面的云开大山,有几分胜算。
大隋不敢保证灭掉冯氏,但我敢保证,只要冯氏敢打,大隋就能将高凉城从地图上抹去。”
魏征的话说得平静,却无比霸气。
冯盎握紧拳头,最后又松开了,因为他知道,如魏征所言,冯氏无一成胜算。冯盎不是宁长真、李光度这种一辈子没出过岭南的人,他征过高句丽,见识过隋军如城池一般的攻城器械,这高凉还真挡不住。
没了高凉,冯氏还叫冯氏吗?
冯盎看着魏征,有些恶狠狠地问道:“魏长史如此咄咄逼人,难道不怕我恼羞成怒,让魏长史做了郦食其吗?”
“哈哈!”
魏征大声笑道。
“冯大将军小看魏征这种人。今日魏征败了,不过是第二个终军,成了却是张骞、班固,魏征怕死,更怕生不成名。”
冯盎哑然。
看着连死都凛然不惧的魏征,冯盎突然觉得对方真吃定自己了。
“这事对冯氏有什么好处?或者说,我凭什么相信你们不会事后翻脸?”
魏征道:“冯氏不再为南国一霸,但卫公许诺,冯大将军封侯世袭,官拜尚书。而且卫公的为人,千金一诺,既然卫公写了信,许冯氏与国同休,那冯氏只要不造反,卫公绝不会食言。
冯大将军虽不识得卫公,但对于卫公的人品,应该是了解的吧。”
冯盎不说话,心中却默默盘算着。
对于黄明远的人品,他还算信任。而且魏征将他逼到墙角,要么为隋军做事,要么被隋军消灭,他实在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过了好一会,冯盎站起来躬身言道:“为国效命,盎必舍生忘死矣。”
魏征知道,冯盎这是同意了。只是大家都是体面人,说话做事不能那么露骨。
魏征没有离开,而是继续呆在了冯盎的府上,是人质,也是监视。
冯盎送走魏征,一个人默默地寻思,这时冯盎的庶长子冯智戴前来拜见。
冯盎有三十个儿子,嫡长子冯智戣早死,因此最为冯盎看重的是庶长子冯智戴和嫡子冯智彧。尤其是冯智戴,勇而有谋,在江都之变后,到处都是反贼,各处关隘都被占领的情况下,且战且进,成功带着部属返回高凉郡,颇令人称奇。而且冯智戴能抚循部众,得士死力,酋帅皆乐于服从。虽是庶子,但众人皆把他当作冯盎的继承人。
冯盎知道这个儿子有本事,因此便将魏征今日来意告诉了冯智戴。
冯智戴刚听到这些消息也是大为吃惊,不过他不愧是不比父亲差的人,很快便稳定了心神。
“老大,你觉得为父该怎么办?”
冯智戴答道:“冯氏当依胜者。”
冯盎听了,有些自言自语道:“可谁能胜呢?”
“我且为父亲卜上一卦。”
冯智戴不仅善用兵,还善于占卜。平常有事时,冯盎也总会让儿子替他卜卦。
冯智戴拿出随身携带的卜卦用具,很快便占卜道:“岭南之势若云,云状如树,隋军南来,方辰在火,火利木柔,隋军当胜也。”www.nkqrjj.com
冯盎听了,没有说话。
其实冯盎也倾向于隋军会赢。诚然俚僚各垌居于山中,利用地形、气候,能跟隋军周旋。可人能走,城却走不了。
冯家若是一心对抗朝廷,未必会覆灭,但高凉各城却一定守不住。没了城池、没了土地,难道冯家要去山里做野人吗?
冯盎小时候父亲就教导过他,为什么冯氏、宁氏、陈氏这些汉人大族可以在岭南之处遍地俚僚的地方崛起?不是因为他们冯氏、宁氏、陈氏比别人多强。而是朝廷需要地方上的大族来替他们统治俚人僚人,俚人僚人亦需要通过地方上的汉家豪族和朝廷对话,所以冯氏、宁氏、陈氏才应运而生。m.nkqrjj.com
冯氏要想永存,既不能背离俚人僚人,更不能得罪朝廷。
冯盎牢记父亲的话,这些年也始终牢记父亲的教诲,紧跟着大隋的脚步,在不得罪俚僚各家的情况下尽力斡旋双方的矛盾。所以在岭南各家之中,陈氏会造反,宁氏会阳奉阴违,唯有冯氏,却是所有人眼中的忠臣。
可父亲从没有教给他,现在只能选一边站队该怎么办。
眼看父亲面带愁容,这时冯智戴便说道:“我冯氏不按大隋的意思去做,覆亡就在眼前,所以冯氏只得按照隋军的意图,纠合各部,攻打南海。但谁又能保证,隋军一定能胜,若是这一仗大隋败了,岭南局势糜烂,大隋所能指望的,仍是只有咱们冯氏一家。”
张阿伟嘿嘿笑道,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
酒馆内灯火昏暗。
坐在对面的陈牧,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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