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开年以后,朝廷大军在荆襄、岭南两个战场连战连捷,发往信都的捷报亦如潮水一般,不曾断绝,天下重新归一的形势已见明朗。
北地百姓经过数年的休养,已渐渐缓过气来,土地重耕,人烟渐丰,百姓寒有所衣,饥有所食,一片安居乐业的景象,颇有种盛世再临的感觉。
而大隋天子杨广亦已经去世两年,两年的时间,白云苍狗,沧海桑田,随着黄明远的功业日盛,百姓已渐渐忘记那个带给他们无数痛苦和压迫的大业天子,取而代之的是对黄明远这个圣君的热爱。
百姓是盲目的,从众的,易受煽动的,可同时他们又是质朴的,真诚的,现实的。每一个真正爱民的天子,同样也会受到百姓发自内心的热爱。聚聚小说
而今日的黄明远还不是天子,可在天下万民的心中,他与天子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不过似乎到今日,黄明远仍没有做天子的打算。
谁也不知道黄明远是怎么想的。
这些日子,不断有人对黄明远进行试探,或者是明里暗里地劝进,希望黄明远再进一步,最起码也要称王,可黄明远都不作理会。
君心深似海,说得就是黄明远。
······
“阿亭,你说卫公是真的不想做天子,还是故意做做样子?”
自江都之乱后,萧后身边的人星流云散,或死或逃。虽然到了信都后,黄明远又给她安排了一些宫人、内侍服侍,可这些人她是不敢相信的,身边唯一一个可以信任的便是跟着他多年的侍女阿亭。
阿亭听了萧后的话,不敢多说什么,只得言道:“卫公的想法,不是奴婢这种人可以得知的。”
阿亭虽然担任尚宫一职,可宫中的侍女,很多人就明着是拱卫亲军府的人,整个宫中如筛子一般,什么消息也藏不住。
隔墙有耳,她实在不敢多说话。
本来萧后也是个缜密细致的人,只是她实在想不通黄明远的意图,这种不断悬着的心的确是难受,所以今日也就放松了戒备。
“你说这么长时间了,卫公要是想称帝,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真要是想做个忠臣,那也该立个新天子。可他不当这天子,又不让别人做,帝位空悬,是个什么道理?”
阿亭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良久才言道:“殿下,卫公对于大隋和殿下,还是有心的,否则也不会为先太子追谥。”
今年年初,黄明远突然下令,追谥杨昭为“孝贤皇帝”,其陵寝也被命名为“懿陵”,其享祭一如天子。
萧后听了,轻叹道:“是啊,卫公对大隋这份心,一分在南阳,两分在先帝,剩下的都在昭儿身上了。我们祖孙,能有今日,与其说是受大隋余荫庇佑,还不如说是昭儿积德。”
自丈夫死后,萧后越发怀念他不怎么喜欢的长子了,若是长子在此,无论是大隋,丈夫,还是她自己,必不至于此。
阿亭听了,只得安慰萧后道:“卫公素爱名声,或许卫公只是要做周公,殿下不要多虑了。”
萧后听了,没有说话。
可惜萧后不会后世的网络语言,否则就得打出两个“呵呵”了。
因为黄明远的态度不定,所以说什么的都有。很多人认为黄明远不愿因为篡位而让人诟病,所以才迟迟下不了决心,萧后对此却是嗤之以鼻。
首先黄明远有杨广的传位诏书,合法性充足;其次黄明远现在大权独揽,不是天子,胜似天子,即使黄明远不登基,那些认为他如同操、莽的人,也依然会这么认为,所以黄明远根本没有必要在意。
再说黄明远这个人,杀神再世,当初对待卢家都是抬手即灭,几乎引得天下世家大族群起而攻之,可他在乎名声了吗?
至于对大隋、对杨广、对杨昭的感情,萧后承认黄明远有,但这并不会使得黄明远丧失理智。
萧后觉得黄明远会篡位,所以才弄不明白,现在的黄明远到底想干什么呢?m.nkqrjj.com
萧后盼着黄明远快快地解决这个问题,使之尘埃落定。倒不是她盼着黄明远篡位登基,而是此事一天悬着,他们祖孙就处于风暴之中,其安全就悬着,得不到保障。
萧后已经不敢妄想什么,只想保个平安。
就像汉献帝那样,禅位之后,回归封地,太太平平,安享晚年。
萧后正和阿亭留着天,这时有侍女来报,燕王杨倓求见。
听到燕王的名字,萧后的脸色就不太高兴。
自萧后带着杨倓到信都之后,黄明远便将萧后安排到以黄明远府改的信都宫中,而杨倓则被安排在馆驿之中。
当时主要考虑的是各定名分。
后来杨倓在馆驿中不甘寂寞,私自与人联络,意图颠覆黄明远的统治。黄明远遂觉得如此安排有些不妥,不能给杨倓私下与人勾连的机会,当然也不能真将杨倓囚禁,于是便在信都宫后院建了一栋别院,安置杨倓,让萧后亲自去管杨倓。
萧后知晓轻重,因此将杨倓看得很严,不使其有和旁人接触的机会。
杨倓没法跟外人联络,反倒又打起萧后的主意,整天撺掇起萧后,希望借助萧氏的力量,来对抗黄明远。
可萧后又不是个傻的。
二人诉求不同,萧后现在已经把杨倓当作一个危险源,所以根本不想见他。
“告诉杨倓,让他好好的待着,我不见。”
阿亭起身出去,萧后默默地念道:“再深厚的感情,也经不住搓麻,真当黄明远不敢杀人?”
······
萧后跟阿亭的话,当天晚上,就到了黄明远的桌案上。对于拱卫亲军府来说,萧后祖孙是没有秘密的。
“郎君,这个阿亭是个精细人,针插不入、油泼不进,要不要将她从萧后身边调走,省得再出麻烦。”
“没必要!”
黄明远摇摇头道:“别吓太后了,给她身边留点人吧,翻不出什么乱子来。”
说罢,黄明远又看着萧后与阿亭的对话,陷入沉思。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说罢,黄明远轻叹一声,放下对话纸张,不再多说一言。
而陆贞上前帮黄明远揉着脑袋,想说什么,最终却没有说出口,她其实也想问黄明远一番,到现在久久不登基,到底要做什么。
张阿伟嘿嘿笑道,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
酒馆内灯火昏暗。
坐在对面的陈牧,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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