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王兄,谢将军有令,城内没有异动,等把军帐拆了,就可以入城了。”
说是来报信,其实只是来套话的。
桓伊笑笑,王谧甚至觉得,他的笑容中有几分惨淡的味道。
这是怎么回事?
桓伊一向是个清净恬淡之人,以前,司马曜厌恶他的出身,嫌弃他是桓家人的时候,他也仍然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扛过了司马曜的质疑,并且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表明,他桓伊和别的桓家人不一样。
这么大的压力,桓伊都扛过来了,为何会在这沉静的水边表现的如此落寞。
本着对帅哥的特别关怀,王谧立刻走上前去,拉开架势,准备开解。m.nkqrjj.com
而桓伊,也对王谧的出现感到很惊奇。
说到奇怪,现在的王谧在军中,应该说是最奇怪的人了。
谢玄已经将王谧随军的事情禀报了朝廷,原本以为,一个天子身边的近臣突然脑袋一抽跑到军中活动,必定会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
却没成想,司马曜也不按常理出招。
不只没有如了谢玄的愿,把王谧赶紧叫回建康,反而对王谧的行为大加赞赏,鼓励他继续留在北府。
对于朝堂上的那些弯弯绕,桓伊弄不懂,也不想弄懂,不过,他直觉,眼前的王谧,对于勾心斗角的那一套,显然要比他精通的多。
“早点入城也好,将士们都可以休息一下,这样看来,慕容垂他们是盘踞在襄阳城了,一时半刻,他们应该不会再出来骚扰其他城池了。”桓伊感叹道。
说到慕容垂,王谧也有话说。
这位在十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令人闻风丧胆的鲜卑名将,在当时人的眼中,究竟是个什么形象,他很有兴趣了解。
从桓冲看到他就抱头鼠窜的劲头,可以想见,慕容垂必定是勇冠三军的那种大人物。
王谧不由得感叹道:“慕容垂不愧是一代骁勇,有他在,想夺回襄阳城,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聚聚小说
桓伊眼前一黑,好端端的,怎么提起慕容垂了!
头顶一块乌云飘过,桓伊的心情紧跟着就晦暗了。
“慕容垂一向骁勇善战,还颇具头脑,想当年在燕国就是举足轻重的人物,皆是因为燕主昏暗,秦又有宰辅王猛主政,以至于燕国覆灭。”
“实际上,我认为,现在王猛已死,南北两地能够抗衡慕容垂的将军已经不复存在了。”
慕容竟然这样厉害!
形势竟然这样严峻!
桓伊对慕容垂的高评价,让王谧更加紧张,看来,对付此人,不拼死一战是不行的。
为什么要拼死一战?
就让一切按照历史进程发展不香吗?
历史上的淝水之战晋军取胜有很大的偶然性,捡漏属性严重,正所谓时也命也,原本气势汹汹呈现大一统格局的前秦帝国,一朝在淝水失败,旋即便土崩瓦解,速度之快,就连懒得一批的大晋朝廷都没有反应过来。
待到丁零翟氏和慕容氏相继反叛氐秦,北方大乱,晋朝才想起自己的失地问题。
这不是趁火打劫的好机会吗!
趁着中原大乱,东晋接连收复了襄阳、新城、新野、魏兴等多个军事重镇。
而这些城池,原本就是属于东晋的势力范围,它们之中,有的脱离晋的统治,时间还短,例如襄阳。
而有的,被氐秦夺走,竟已经有十几年之久了。
从这些事件发生的顺序也可以看出,严格来讲,东晋能够收复众多城池,完全属于跟在几个反叛前秦的部落后面捡漏,当初可以战胜几个城池的氐秦守军,也并不是东晋的真实实力。
真实的情况是,在苻坚回到长安之后,氐秦就已经处于分崩离析的状态,那些被苻坚留了一条命的部落首领,纷纷举兵,而氐秦所仰仗的符氏一族的力量呢?
很抱歉,并不在长安,就在一年以前,苻坚以锻炼符氏子弟,分封重要郡县,为氐秦镇守军事重镇为由,将许多符氏贵族,包括自己的长子符丕,全都送到了遥远的郡县。
严格说来,苻坚的做法并没有什么大毛病,把军事重镇交给自家人,总比交给异姓大将军要放心得多。
这也是有历史原因的,十六国晋时期,南北双方战乱不断,投降敌国的将领实在是多如牛毛。
很多郡守只要敌军一打过来,就立刻竖降旗,还能留在原来的城池里打一仗已经算是猛士了。
更有甚者,敌军一到,夹着尾巴就跑的也大有人在。
苻坚掐指一算,老子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若是交给这些鼠辈,进而被他们交出去,实在不划算。
而符氏贵族虽然不见得和苻坚同心,但至少不至于断送祖宗的基业。
这样的想法固然美好,但是氐秦的朝廷态势根本就不允许苻坚做出这样荒唐的行为。
这一点,苻坚的弟弟符融比他看得清楚多了。而且,符融还谨记着王猛临终时候的告诫。
氐秦现在的状态就是:贼在内,而将在外。
在苻坚的身边,有和他有龙阳之好的慕容冲,有长期蛰伏的名将慕容垂。还有确实对他很忠心,但管教不了儿子的羌族首领姚仲弋。
苻坚的身边,聚集的都是被他征服灭国的各族首领,他在日复一日的吹捧之中,居然会糊涂的以为,这些人全都已经被他治的服服帖帖,不再有反心。
面对着一群咬牙切齿磨刀霍霍的异族首领,苻坚将心腹贵族全都放到外地,简直是让他们弹冠相庆的行为。
即便没有淝水之战,秦军惨败,可以想见,这些异族首领终究也会逮到机会反叛的。
在众多亟待瓜分苻坚地盘的首领之中,慕容垂显然是实力最为强劲的一个。
与阴险的姚苌不同,慕容垂作战一向靠勇猛冲杀和睿智的判断,这让他在当时当地赢得了更多的尊重。
想到前事种种,桓伊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比如叔叔桓冲,便是慕容垂的手下败将之一,以至于多年以来,他只要听到慕容垂的消息,便战旗反向,不敢迎战。”
王谧尴尬笑笑,这可是你主动提的,与我无关。
“桓将军大可不必如此懊丧,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只要我们能打好襄阳一战,以前的事,不必放在心上。”
张阿伟嘿嘿笑道,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
酒馆内灯火昏暗。
坐在对面的陈牧,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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