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该用膳了。”大宫女司青缓步走到了王贞英身边,看她一点用膳的心思都没有,便提醒了一句。
主子可以不想吃,但是做奴婢的,却不能不提醒。
谢明慧从塌上起来,也踱到院子里去吹了吹风。
“不着急,等到大兄来了,一起吃就好。”
等到王恭过来?
那都什么时候了!
司青上言道:“娘娘,召见的消息才刚刚传出去,王公过来,可还有好长时间呢!”
“娘娘还是赶紧用些饭吧!”
王贞英可不打算这样做,她也是个有主意的人,并且十分坚定。
“不着急,不着急。”
“我想,大兄肯定也没吃呢,还是等着他一起吧!”
还没吃?
不至于吧!
司青抱着疑问离开,实在是想不通这个路数,按理说,虽然太后娘娘是一早就去传旨意了,但是,时辰也不是太早的。
别的不说,今天是朝廷休沐的日子,按照以往的惯例,就算是有紧急的事务,也要徐徐缓办,绝对不可能太快。
王贞英也是这样做的,虽然她想尽快见到王恭,但是,也预留了让他准备的时间。
毕竟,今天是休沐的日子,大家都要休息,谁也不会太早起身的。
要是别人,王贞英绝对没有那么好心,
早就早早的把他们都提起来,拉进宫里来会面了,管你们是醒着还是没醒着呢。
太后娘娘我都没有睡觉了,你们还想睡觉?
甚至,如果心情不好的话,刻意刁难也是有的,就是故意要搅了你们的清梦。
让你们睡不成!
可是,面对自家大哥哥,王贞英就要手下留情了。
时间安排的都是很稳妥的,王恭家本来就在乌衣巷上,距离建康皇宫不远,准备时间相当充裕。
不过,饶是如此,王贞英仍然很有信心,王阿宁他,肯定是没有心情吃饭的。
别说是吃早饭了,就是昨天晚上,能不能睡得着,都是个问题。
一则是,王阿宁他是一个疑心病特别重的人,这个就没的说了,谁也救不了他。
夜深人静之时,他一定会反复猜想,到底王贞英和王谧两个在一起呆了那么长时间,都说了什么呢?
肯定不会有他什么好话。
如果有,为什么不带着他?为什么还要专门把他排除在外?
二则是,王恭,他还是个极度小心眼的人。
你知道的,就算是王谧和王贞英两个堂堂正正的,什么有关于他的坏话都没说。www.nkqrjj.com
那也是没有用处的。
因为,谁让你先见了他王谧的呢?
放着亲生哥哥不见,还放到一边,你就有问题。
我就生气!
于是,不管王贞英做什么,在当前的朝局之下,王恭的心情都不会好。
什么时候,战场上传来了王谧扑街的消息,说不定,不用别人做什么,他也会立刻心情大好,原地崛起。
正是明了亲哥哥的几个套路,王贞英才特地准备了饭食,等着他进宫一起吃饭。
要是让哥哥饿着肚子进宫,再饿着肚子出宫,可有点太不像样了。
不过,他什么时候能来呢?
这还真是个未知数。
王贞英这边也是发愁的很,别的问题倒是没有,最主要的是,她饿啊!
真的饿!
非常饿!
要是王恭再不来,她可就等不得了!
虽然嘴上牛皮吹得好,但是,事实上就是,吹出去就后悔了,王贞英现在是忍着饿劲,在努力的坚持。
好哥哥!
你要是亲哥哥,就快点来吧!
而另一边,王恭就好像是听到了妹妹的召唤一般,一路飞驰就冲进了宫。
之所以能这么快,那还是因为是他王阿宁,换一个别的人,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既是宰辅,又是国舅,王恭现在在朝廷上的地位是杠杠的。
于是,进宫面见陛下和太后,完全不需要更换交通工具,步行就更不需要了。
只需要原速前进即可。
这样一来,他自然是比那些需要下车步行,亦或者是更换交通工具的大臣要快得多了。
一路来到了王贞英的寝宫,蹭的一下蹿下了马车,片刻都没有耽搁,径直就冲到了宫门里。
“太后娘娘,老臣来了!”
“来了?”
“终于来了!”
“快!”
“快请进来!”
听到这声呼喊,王贞英二话不说就窜到了饭桌旁,王恭还没进门,她这边快子都已经举起来了。
等到王恭来到她面前,她都已经吃上了。
这有什么了?
面对王恭的震惊脸,王贞英特别坦然,大有一种,都是自家兄妹,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太后娘娘,这……”
“是啊,我还没用早膳呢,大兄也没吃的吧,坐下一起吃吧。边吃边聊,更好。”
虽然古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是,既然是自家兄妹,那就没有什么好讲究的。
都是好菜好饭,好啊!
王恭抚了抚肚皮,略想了片刻最后还是坐下了。
人,终究还是不能战胜生理本能。
在极度的饥饿之下,那些礼节都是虚的。
“太后娘娘这么早就把老臣找来,应该是有要紧的事吧。”
粥还没有喝几口,王恭就开始念叨他那些破事,王贞英正在勐夹菜的快子,登时一顿。
停在了那里。
“大兄,我们吃完了再说,不好吗?”
真是,人家吃性正浓呢,非要搅合,这个人呐,还是这么没有眼力,万事只想自己,也不顾及他人。
“这不是你说的,边吃边聊吗?”
“大兄按照你说的办,还错了吗?”老王委屈死了,好不好?
“虽是这么说,我是让你可以说些轻松愉快的,谁让你又来聊王稚远了?”聚聚小说
“大兄不是说,已经和他不是朋友了吗?为什么还如此关心他的事?”
这不是废话吗?
你要是不见他,我也犯不着关心呐!
“大兄也没有格外关心的意思,这还不是因为,大兄昨天原本打算在城外设宴款待他,被你半路搅合了才如此的吗?”
“还以为你们是有什么正经事要说,若是和朝政有关,我自然不能不闻不问了。”
借口,老王还是可以编出几个的,而且,可以编的很圆润,特别的完美。
为了公事,你总不能还对我有所隐瞒吧。
“你说昨天的事啊,其实也没有那么复杂,大兄,是你想多了。”
你这么做,我能想的不多吗?王恭腹诽道。
“妹子,你有什么事,为什么不先和大兄说一声,却要见那王稚远?”
“还是说,你觉得,他现在是朝廷肱骨了,大兄没用处了?”
极度自负的反面就是极度自卑,说的就是王恭。
本来,他是根本就看不上王稚远的,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但是,这只是一个方面。
但是,等到面对王贞英,他的情绪就又迅速下滑到另一边,感觉都是自己没有能力,才让妹子转投王稚远的。
这样的情绪,一会东,一会西的,实在是变化的太快,让人应接不暇,就连王贞英都无法理解,他刚才的问话是个什么意思。
“大兄,你这是想到哪里去了?”
“不论如何,我当然会把你的利益放在最前面,我们是亲兄妹,我怎么可能胳膊肘往外拐呢?”
王贞英说的这样真切,王恭却并没有附和她。
不是胳膊肘往外拐,那还是往哪里拐?
总不会是往王恭这边拐吧!
这样说,谁会相信?
到目前为止,王贞英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依着王谧的心愿,而王恭的呢?
就完全没有顾及。
这样做,还让别人如何相信她?
“怎么?”
“大兄,你还不相信我?”
然而,王恭早就看透的事情,王贞英却根本没有想明白。
“妹子,你若是心里真的为大兄考虑,那你有什么话,为什么不先和大兄交代清楚?”
“王稚远出征归来,你要见他,我也理解,你也确实是要见一见他,可是你不能把大兄放在一边,却先见了他吧。”
“你这样做,让朝野上下的大臣怎么看我?”
“他们肯定认为,你不支持我了,正在向更年轻更有能力的王稚远靠拢。”
“你让大兄以后还怎么混?”
说着说着,王恭竟然发起了牢骚,司青在一旁伺候着,冷汗直冒,汗珠子从额头上一路滚下来。
这位老爷子,也是湖涂了。
这可是太后娘娘,就算是自己的亲妹子,那也一样尊贵无比,怎么可以这样对她说话?
也幸亏是自家妹子,所以,虽然王恭说了很多不应该的话,但是,她还是没有生气。
在这个层面上看,到底还是亲哥哥。
这要是换一个人……
啧啧……
后果都不敢想。
你看人家王侍郎,也不怪人人都喜欢,人家说话办事的时候,就从来不是这样牢骚满腹的。
成绩,都是可以拿出来的,即便是战功赫赫,也依然态度随和,讲起话来,也是悦耳动听,关键是,人长得也好看,一个帅哥,做事又那么妥帖,谁能不喜欢。
当然了,王恭之前也生的挺好看的,是个帅哥来着,不过,那是当年了。
现在嘛,虽然也儒雅,却老了。
哎!
老了!
没有什么是比这件事更让人心碎的了。
“大兄,我可没有这种意思,我找王稚远来,正是为了你着想。他大胜而归,本来就气势很强。”
“我若是不把他叫到宫里,安抚住他,他若是一个不顺心,先对你下手,那可怎么办?”
“你有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大兄,很多事情,你也没有那么占优势,人家王稚远现在的形势要比你好得多。”
“哼!”
“你这还是在替他说话。”
天地良心,她都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他怎么还在小心眼?
难道,她说的不对吗?
没有这种可能吗?
考虑事情要全面,这是王贞英做太后之后,最大的感触。王恭总以为,他占据这建康朝廷,面对王谧,他是占有先机的。但其实,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王恭的计划,其实很简单。
那就是借着当朝宰辅的地位,加上王贞英在后宫的支持,直接动用朝廷的力量,把王稚远摁到泥里。
甚至是置于死地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但是,不得不说,王恭的想法也太过简单了。
虽然王贞英几次提醒,北府的势力,绝对不会因为王谧扑街就回到王恭的手里。
但是,不可否认,虽然他们两个从来没有为这件事做过认真的讨论,也可以断定,这个念头,在王恭的头脑里,从来也没有消失过。
“大兄,我这不是为王稚远说话,他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为什么向着他?”
“我这都是从实际考虑,你想想看,如果你把他逼急了,他把大军散到建康城里,直接打起来,你又能怎么样?”
“你打得过他吗?”
“你有多少可以调动的军队?”
这些都是很实际的问题,而且就是摆在眼前的,可是,王恭却好像是没长眼睛一样,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他做的所有这些事情,都是从自己出发,全为了自己高兴,逞一时之勇,问题是,有用吗?
在王贞英看来,如果没有她的支持,王恭的种种表现完全和无能狂吠没有什么区别。
除了在这里气得暴跳如雷,各种谩骂,伤了体面以外,还能得到什么?
“我的能力确实不如他,可那又能如何?”
“就因为各方面都比不上他,我就应该装孙子,对他举手投降吗?”王恭翘着胡子,大声嚷嚷,王贞英一阵头疼。
投降?
亏他还说得出口!
看看他现在这个气势,比打了打胜仗回来的王稚远还厉害,他会投降?
“我可从没这样说过。”
“大兄,我只是想让局势缓和一些,你看,现在很明显的,王稚远的声势是远远超过你的,你既然无法撼动他,还要搞事,这不是等着被打败吗?”
“还不如再等些时日,静观其变。”
“你说的好听,再等,再等下去,他的势力就更稳固了,这朝野上下还有我立足之地吗?”
啊,这个嘛……
那就是惨澹的事实了。
不能不承认。
可是,这又如何?
那是以后的事情,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渡过眼前的这道难关。
“大兄,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你现在又何必着急?我说句实在话,你不要不爱听,你若是真的想扳倒王稚远,总不能只依靠我,你要多多拉拢各方势力,也把自己的队伍拉起来才对。”
张阿伟嘿嘿笑道,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
酒馆内灯火昏暗。
坐在对面的陈牧,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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