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隆侍奉着马皇后的船只,直到此时除了少部分贴身护卫,没有人知道天子脱离大部队早一步出发。
马皇后坐在船舱里,心想着该怎么合理的掩护,毕竟老朱一直都不露面。
李景隆半个屁股坐在圆凳上,瞧着马皇后愁容颇多,于是开解道:
“舅姥姥,无需担忧,陛下身边有驸马在,定然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此事我是知晓的。”
马皇后稍微并不是担忧朱元璋出什么事,只是担忧重八他在仙境当中见到许多不如意的事情,搞得他十分伤神罢了。
还有一点就是标儿自己个有了这么一个独立的历练机会,实属难得,隐隐担忧儿子无法掌控朝堂。
毕竟事关皇权,就算是亲如父子,也很容易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从汉武帝到唐太宗等等,无一例外太子的位置都很稳妥,可实际上呢?
重八他高压之下如此厉害,总会有人心有不甘,借着太子监国的时机暗中搞事。
最为重要的是马皇后觉得重八这次带着王布犁出来迅游,可实际上就是为了“钓鱼”呢!
毕竟丞相胡惟庸身死的案子刚刚过去半年多的时间,些许余党还没有被清查干净。
他们如今都胆战心惊,兴许就有耐不住之人会跳出来搞事。
待到重八回到南京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哎。
马皇后悠悠的叹了口气,夺天下时候不容易,长长要考虑怎么击败敌方势力。
可是当坐天下之后,她发现更加不容易。
还没等马皇后多想,便有锦衣卫之人上了船,带来了天子的书信。
马皇后拆开之后仔细瞧了瞧,就是大信封里包裹着小信封,小信封里的内容要连夜送到太子那里去,让他做出应对。
“来人。”
马皇后喊了一声,便把小信封原封不动的交给锦衣卫,叫他们加紧送往皇宫,亲手交给太子殿下。
即使是她,也没有拆开里面瞧瞧到底写的是什么。
待到人走了之后,马皇后脸上才稍微露出一些笑意,重八他总算是主动来消息了。
李景隆见马皇后如此那啥,便开口道:“舅姥姥且好好休息,咱一会就靠岸了。”
“嗯。”
此时出了南京城也没有多远,锦衣卫坐着篮子掉进城中,一路奔着皇宫直行,倒是没有人阻拦。
这个时候仅有三個骑兵在街上骑行,定然是有什么重要消息。
朱标延续了以往的作风,并没有因为他爹不在身边,就没有努力工作。
朱元璋把政务交给他,既是锻炼他又是考验他。
“太子殿下,有锦衣卫急报。”
“呈上来。”
朱标接过信封,仔细检查了一番漆封,倒是没有什么人敢私自拆开,但是该有的警惕心还是有的。
他展开信件,认真阅读起来。
朱元璋在信里的语气十分的兴奋,就是兴许过阵子就能把倭国银矿以及云南铜矿的确切位置寻找到,到时候云南的地图也会复刻过来,只不过需要的时间要长上许多。
还有此番竟然发现了大明只是弹丸之地,以前是朕的眼光小了,今后帝王纵然是生了许多皇子都无所谓,天下之大,完全可以够封的。
待到回来之后,朕再想法子拽着你一同进入仙境,好好感受一二。
然后朱标越看越奇怪,父亲说什么天圆地方是错的,整个天下都是圆的,人活在一个大球里。
信件最后的最后,朱元璋让他好好保存信件,万不可让其他人知道,到时候君权神授就没有一丝的正确性了。
那天子还能交替天牧民嘛?
朱标其实明白老爹的意思,他之所以带着王布犁,就是想要尽可能的远离漩涡,好好的窥探一下仙境各处到底有何功能。
如今不就是窥探出这么一个大明地图,不,不止是大明地图。
有了这个地图,今后大明能够探索更多的地方,知道各地的矿藏。
简直是宝藏啊!
先前王布犁自己“小心翼翼”的勘探仙境,但是只知道哪里有矿藏,对于一些事并不是十分的敢于研究。
这小子完全被那些仙女给迷了眼睛,只晓得享乐。
不过王布犁早些年岁尚幼,禁不住诱惑实属正常。
虽然早年间王布犁也没少帮助大明,但是目前而言,有了这种地图,那大明将来就会更上一层楼。
什么蒙古人的逃亡路线,通通都不好用。
朱标只感觉神清气爽,当即拿出钥匙,把信件放进沉甸甸的铁箱子当中。
寻常人想要搬走,十分困难,更不用说是在皇宫内。
朱标屏住心神,心想着明天在把徐达叫过来,再与他详谈。
天气渐渐炎热。
王布犁走在前头,朱元璋与他并行,前面也有人护着,后面也有人跟着。
朱元璋这些年花费二百万贯并诏行省各选耆民运钞籴粮,于居民丛集处置预备仓,各州县东、南、西、北四所,以备荒年赈济;又于近仓之处,佥点“耆老”或“大户”看守。
预备仓作为一种以储粮备赈为主要职能的仓储制度,为明代所独有。
此后直至晚明,预备仓“虽间有废毁,却一直为诸帝所屡屡讲求,遂成一代之制”。
明初预备仓在苏松地区曾普遍实施。
大多数县份皆设仓“以贮官谷,多者万余石,少者四五千,仓设富民守之,遇有水旱饥馑,以贷贫民”。
朱元璋是熟悉乡间这种粮仓,特别容易监守自盗。
特别要防备大户的侵盗私用,预备仓谷空虚现象。
待到朱棣登基,仅仅是在建文上位这几年,南方官仓储谷,十处九空,甚者谷既全无,仓亦无存。
针对这一情况,永乐年间许多地方均进行了仓储的修复工作,使谷储重新得以充盈。
至洪熙宣德时期,预备仓开始陷入严重的困境之中。
朱元璋除了带着王布犁来探索仙境,也是为了好好看一看这种事,有没有人当硕鼠。
“咱在洪武三年就发出诏令,如今看来吴县、昆山、常熟三县皆是还没有开展此举,咱记得这里也是赋税大县,怎么会没有钱粮富裕呢?”
面对朱元璋的疑惑,王布犁也摇摇头。
他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猫腻,也不是很了解这里面的勾当。
但至少他还没发现有什么火烧龙仓的事情发生。
“岳父,若遇青黄不接或者水旱灾荒,预备仓储都没有,更无法发挥其职能。”
“嗯。”朱元璋也知道南方赋税重,但也不至于把他的命令置若罔闻。
朕可是花了二百万贯钱呢,怎么连个水花都没见到呢!
“朕设立就是为了防止出现农民的生活难以维持,不得不“贷于富家,富家又数倍取利,而农益贫。
至有秋,则先偿私贷,然后及公赋,公私既输而农则贫矣;
农贫复假贷,或鬻子女,或弃本业,积贫至困如火销膏,到时候他们就从给大明赋税的名册上消失了。”
朱元璋对于这些大户的套路很是清晰。
“岳父,那这个仓就该往外扩展一点。”王布犁背着手道:“不过是朝堂为了稳住百姓,给与他们的一些福利,那不如扩大化。”
现在听到花钱的事,朱元璋是一丁点都不心疼了。
用不了一两年,咱手里的银锭铜钱定然不在少数。
“你且说说。”
王布犁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济农仓作为陛下设立的一项特殊的仓储制度,不独履行“遇后青黄不接,车水救苗,人民缺食之际支给赈济”的职能。
直接扩大至农业生产的各个环节,凡运输有损负,及筑堤防而力役亦借给之民,使不失所;
其他如夏税麦豆、丝绵、户口食盐、马草、义役、逃绝积荒田粮、杂派等等,也多从济农仓开支。
朝堂定以仓粮用于上缴田赋和有偿性的服役,可以间接地减轻贫民杂税和徭役负担,从而共同构成一种更具效力的农业再生产维护系统,有利于稳固百姓在土地上耕作。”
“哎。”
朱元璋连连颔首:“这个主意好。”
他同样背着手,瞧着田间的百姓劳作:“你也知道,咱自幼穷惯了,总喜欢不花钱就把事给干了。
可你小子大抵是从小没吃不饱,也没受过穷,所以就喜欢花钱了事。
事实证明,这钱还真他娘的是好东西啊,人人都离不了它。”
朱元璋说这话的时候是十分得意的,因为自己要拥有最大的铜矿以及银矿了。
今后说话自然就是豪气。
也用不着再多担忧大明宝钞印刷多了,都变得不值钱。
到时候咱也可以用宝钞兑换银子铜钱,完全可以稳住这宝钞的价格。
只要百姓使用宝钞,那就对大明是极为有利的。
有了钱之后,朱元璋说话就是硬气,难得主动说自己扣扣嗖嗖的。
“所重在农,农重则本固,本固则百度举,常平、义仓之制亦行乎其中矣!
且使农民知其为我而设,虽有旱干水溢,有恃而不恐,谁敢放逸其心志或有侮予者乎?
有一事而兼众美者,此之谓也。”
听着朱元璋说了这么一段话,王布犁还是有些不理解,但总归是能明白他老朱是在夸耀自己扩展这个举措而已。
“若是全国各地都能布置下去,每值耕作之季由济农仓给借贫民各二石,秋成抵斗还官,均不计利息,只要求秋成如数还官;
农民不必再由于缺乏口粮种子而迫于债责之苦。
如此百姓能免假贷于富室以出加倍之息,田资之以治,赋由之不逋,公私利赖!”
王布犁也给朱元璋画了一个远景的大饼,听的老朱眉飞色舞的。
若是真的能如此,那大明乡间的百姓就都能安稳下来,谁再鼓动他们造反,谁会昏了头去干这种事呢?
“不过政策虽好,还是要更好的执行下去,中间别出现什么假装贫民之事,还需要好好的差人巡视。”
“嗯。”
朱元璋也知道自己有些政策都不错,但就是后世全都没有严格执行。
单单是律法方面,哪一任皇帝都没有他这个老祖看的重。
王布犁溜溜达达的走着总算是看见一座粮仓,倒是有当地“富户”守着,他当即掏出令牌,让他打开仓门,要检查一番。
一般官员不会下乡,被老朱认为是违法的。
多是小吏,但是这些小吏对于一些士绅并没有太大的威慑力。
所以当王布犁掏出巡查的令牌后,还是有着嘀咕着万一是假的呢?
但还是招呼人过来守着,不给王布犁开门。
于是王布犁招呼毛骧过来,示意毛骧给看了令牌的人两巴掌,连令牌都敢不认,是不是仓里没有粮食心虚。
再毛骧等锦衣卫的强势打了一顿后,门终于开了。
王布犁捂着鼻子站在门口往里面瞧了瞧,很好,空的都能跑马了。
他倒是没进去,招呼锦衣卫的人进去寻寻粮食。
朱元璋对于这项关乎民生的政策是极为在乎的,结果第一个就让他大失所望。
“回寺卿,里面的粮食不足二十二斤。”
听着这个汇报,王布犁哼笑一声,当即差人拿下仓管:
“去他家把账本搜出来,咱要看看这常备的粮仓里的粮食都到了谁的肚子里去了。”
王布犁方才还说这说那一副颇为壮阔的愿景,结果现实给了朱元璋狠狠的一巴掌。聚聚小说
朕要是不亲自来一趟看看现在的情况,都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
乌压压的一片人。
谁都没想到官老爷会来微服私访,直接把赵老爷给抓起来了。
看样子也不像是个假的。
纵然是宗族护着,那也不敢轻易上前,没瞧见那帮精壮的汉子手里都握着刀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山贼下山来抢掠来了。
王布犁也没有自爆姓名,只是差人去报信,顺便跟当地县衙也说一声。
“温客。”
“属下在。”
“后续就由你交接,一个都不要放过,这种案子既然撞上了,自然是要审问个明白,免得陛下不放心。”
“是,属下明白。”
温客在县衙多年,又有王布犁放权给他,此时脸上尽是欣喜之色。
查出来的问题越多,在天子面前越能脸熟啊!
最重要的是能给驸马爷长脸。
朱元璋闭着嘴,一言不发跟着王布犁走,实则是在心里生闷气。
他那么多绝好的政策,到了下面乡村竟然被执行成了这个样子。
难怪许多百姓都要加入闯军,不去拥护朝廷。
官绅勾结,为祸一方,他们得了好处,骂名全都是大明的皇帝来背。
恶果也是大明来受着,这如何能行?
“当真是气朕了。”
朱元璋已经很按耐住自己的性子,没有当众斩杀此獠。
硕鼠一般都是成群结队的,单独一只叫什么硕鼠?
只不过有肥有瘦而已,通通都跑不掉。
“枉费朕如此信任他们。”
朱元璋为了避免官员侵扰乡间百姓,几乎都属于自治了。
结果竟然自治成了这幅模样。
如此一来,可当真是气到他了。
“岳父,人性都是贪婪的,只能时不时的抽查一二,抓到就严惩,然后让他们加倍吐出来。”
王布犁对于贪腐这件事认识的很深刻,毕竟他可没少受到警示教育案例。
制定了那么多的规则,真的就能够避免这种事发生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除了预防震慑之外,多数还是靠着自觉。
大明上下的自觉性那可太少了,许多人手里有了丁点权力都会忍不住放大,为自己谋取好处。
天下哪有那么多大公无私的人啊!
其实朱元璋对于王布犁的这番说辞是十分不满意的,在他的认知当中一定要想出一个绝佳的办法,以此来避免这种事发生。
可事实上,朱元璋心中所想才是最为不现实的。
“布犁,你这么说不对。”
朱元璋开口反驳之后,就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王布犁头上。
王布犁刷的打开扇子,仔细扇了扇,尽可能的驱散身上的热气,点点头:
“还是陛下高瞻远瞩,我绝非能谋国之人,只能看见眼前的这一小步。”
朱元璋听了王布犁的话,捏着胡须不言语。
他下意识的觉得王布犁是在阴阳怪气,这小子是不是觉得朕方才所言乃是猴子捞月的自作聪明之法?m.nkqrjj.com
毛骧把脑袋送到一旁去,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努力的绷着自己面皮,生怕在天子面前破功。
连他都能听出来驸马爷语气里的讥讽之意。
毛骧不相信陛下听不出来,还是故意没听到。
朱元璋慢悠悠的走,他以前在仙境当中揽到儿子执政是那么的不堪,结果自己想出来溜溜,看看自己努力治理下的大明是何等模样。
未曾想到在自己勤劳的治理下,依旧烂成这个样子,如今距离京师还不到三百里呢。
再往更远方去看一看,朱元璋隐隐觉得要出大问题啊!
“咱一只都记得你说过时间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朱元璋突然开口瞧着王布犁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
“所以朕这次才想着要到处去看一看,公文上所言的是否为真,还是他们在努力编造一个谎言,让朕相信,天下已经走上了大治的道路!”
“陛下有锦衣卫在侧,怕是很难被人诓骗的。”
王布犁宽慰的话并没有让朱元璋宽心,他只是淡淡的道:“你没当过皇帝,伱不懂当皇帝的难处。”
张阿伟嘿嘿笑道,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
酒馆内灯火昏暗。
坐在对面的陈牧,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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