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十年前的那场事件,也许其他人也会这么觉得吧。』
对于那个坐在位子上进餐的少女,店主大叔的语气也带上了感慨。
顺带一提,那些盘子当然还是要销毁,并且请来八个牧师……不好意思他后悔了——他要请十个才行。
云风和店主大叔一同站在吧台里侧。
站在这个位置的说话,声音当然是传不出去的,况且他们也极有默契地将声音压到最小。
『十五年前?』
云风的眼中全是不能理解的神色,但好歹把握住最关键的一点。
『是的。那是来自天顶境界的那位的亲口预言,说这孩子在十八岁的时候一定会死。』
『——什么?』
突如其来的话,令他感到不可思议。
同时,也生出一股极大极大的,大到铺天盖地像海啸颠覆一切的荒唐。
『十八岁就会……死?』
『……您还不知道吗?说的就是那边这位啊。』
正在用手帕擦拭着高脚杯的大叔用目光提醒着赵鸿,
“说的就是那位坐在椅子上的少女”
『天顶境界的「那位」的预言向来很准,也是苏恩自古以来便存在的最古老的魔女之一。她的话不可能有错,所以从那一天起,人们都在躲避那个名字。』
『月竹…小姐……』
『毕竟她就像是一个行走着的棺材,十八岁的生日也许就死了。
也许是死在魔法战斗中,也许是地震火山,也许是从山顶坠落,但无论怎样也好,人们恐惧她,生怕与她走得近了点便招致厄运。万一她死于地震呢,与她走得近了难道一起陪葬吗?』
大叔的声音诉说着无奈,随即将视线从月竹身上移开,看向手头的高脚杯。
『厄运……』
『没错,厄运。
如果不是厄运,为什么会在十八岁注定会死?如果不是有点出奇的事情,这么多人都不点名,也没必要单独点名这位魔女吧?
而且话说回来,魔女的寿命很长很长,寻常手段几乎杀不死她们。但月……「那位」,却注定在十八岁死亡,这本身就是一件令人吃惊的事情吧。』
大叔急忙喝了三大口麦酒,仿佛是要以此“洗净”刚才提到的忌讳(名字)。
不过忌讳一时半会是洗不干净了。
大叔其实心知肚明,这种注定的困惑和牛奶糖里的牛奶浓度差不多。他还在那里怀疑,火腿肠在商家内心的定位是否和十年前是一样的呢。
『要我说,你最好也小心一点,也许不知不觉就死了也说不定啊。
虽然我们这里的治安是不错,更有雪山上的“剑圣大人”守护,因此凶杀案什么的是不会的,但总归是有些地痞流氓存在,这点还请稍加注意。』
对于大叔接下来的话,云风稍微心不在焉。
他心中一直回荡着那条噩耗——月竹,十八岁就会死。
他们的视线共同注视月竹的后背,只是这一次的目光略微带些不同。
月竹小姐——他心中默念,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
“十八岁就会死”
他不明白月竹到底是抱有怎样的心态看待这件事的。
至少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慌乱,只有平静。
月竹小姐是完完全全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么?
不过,那股烟草呛人的感觉又来了……
『总之,谢谢您了,店主大叔。』
云风感激地说道。
『你也别店主店主的叫我了,叫我布雷泽吧。吃完后你们先离开,晚上十点之后再过来。
记住别被大家看见,也别起风波,否则让其他人看到会传言我这里有不祥,这样我就只能把你们赶出去了。』
布雷泽一边注意着附近的食客们的反应,一边以最低最低的声音提醒道。
『谢谢布雷泽大叔。』
『……嗯,没什么。』
看着云风真诚的微笑,布雷泽下意识地移开目光。
至诚的微笑,永远能撼动人心吧。
但不可否认的是,也有人对这种力量感到苦手。
噹噹噹——
同安静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的声音从柜台后的厨房里传出。
云风和布雷泽同时转过视线,一位面色不善的穿着像厨师一样的女人拿着炒勺,从屋内探出一个脑袋。
布雷泽大叔立刻走进去,然后关上木门。
『怎么了,夫人?』
『你疯了,亲爱的,那可是那个人呀。』
多少有些不友善呢,这道声音。
但无可厚非的是,这家人当然也得有他们自己的考虑。
『可是她毕竟是个孩子,十八岁会死,现在还活着,那肯定没到十八岁吧?』
『但也许我们会死呢?也许今天就是她的生日呢?』
『嗯,说实话我也担心来着,但难道……就这样让他们冻死吗?』
布雷泽大叔不敢直面妻子,语气犹豫地说道。
『总之,你必须给我想想办法。』
『好的好的,我会的,我会的……』
声音不大,是被有意压下后才稍微发出的一点无可奈何的声音。
可以肯定的是,站在吧台以外的地方是绝对听不见的,然而云风就站在吧台旁。
『……』
他合上眼睛。
先是为自己的偷听感到罪恶,默默道歉后,回到月竹身旁的座位上坐下。
『怎么了?』
月竹对那边发生的事情没有了解,于是带着疑惑的目光询问道。
『布雷泽大叔说,我们可以在晚上借宿在一楼。』
『哦,那还不错嘛,是你的功劳吗?』
月竹看着他说道。
『不是,是布雷泽大叔的宽容哦。』
『是吗……怎么了?那个眼神。』
稍微不满的声音从魔女的口中发出。
因为云风脸上的犹豫,她郁闷地几乎全身汗毛林立。
『没什么,就是有些冷了而已。』
『——诶,那还真是有趣。』
云风拙劣的演技当然不可能瞒过月竹。
但正如天语对她的评价——外表下的成熟让她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所以这种人最适合拿来开恶毒的玩笑了。
这还真是直白的评语啊,虽然对于最后一句话月竹是选择性忽视的。
不过话虽如此,少女的内心依旧有些不满。
眼下,云风可以说是她在苏恩最亲近的人。
所以他的隐瞒和犹豫,令月竹感到相当程度的郁闷。——但同样,她不会选择说出口。
什么嘛……
看着他好像在安慰自己的笑容,月竹又瞪了他一下。
『算了,你不吃的话我就吃了。』
『……嗯,整块炸猪排都没动过。』
『所,以,说……到底什么事情啊?』
『就是问了一下附近的情况呀。』
『算了,不理你了……不过,老板允许我们住下也真是宽容啊。』
『是的呢。』
云风用没什么精神但自以为很有精神的语气回答道。
自卑自闭如他也能明白,人生有无数次机会可以逃避,这一次却不能。
那个大他一岁的少女虽然表现的不在意,但云风却不相信她真的不在意。
如果真的不在意,当时面对五位魔法师的时候也不会那样纠结了,更不会发出“他们什么时候走啊”这种抱怨。
云风想帮她。
哪怕是遭遇恶毒言论的时候,让一半的人转而来骂他也好。
…………
五分钟后,一楼的人还是不多不少。
云风的眼睛时不时注意那扇吧台后面的紧闭的门。
从取餐口的窗口中,大致能看到布雷泽大叔纠结的脸。
云风确实很担心,甚至后悔太早把那个消息告诉月竹。
『快看,就是那个人。』
『真的,那个十八岁就会死的人?』
『也许,她一来我们就要死了呢。』
『嘿,据说,这个月竹还是那个人的孙女呢。』
『哦哦,真的吗?』
『万一她的死连累到我们怎么办?』
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一楼的人并没有选择开口,却堵不住那些趴在门口看热闹的路人的“闲情雅致”。
他们争先恐后地卖弄自己听到的传说,其中以侮辱性的语言居多。m.nkqrjj.com
往往还会加上有心人的杜撰和无心人的权当一乐的猜想,最后得出荒唐而牵强的结论。
云风看向他们,欲言又止。
月竹伸手拉住他的手臂,微微摇头。
『可是,月竹小姐。』
『你做不到的。』
『……但是。』
『——人不可能和“海啸”对抗。』
门口的取乐者依旧用不负责任的言辞指点江山。
那愉快的神色足以让远处的人觉得他是中了彩票,现在正感谢神明呢。
吧台后的房间的门也被打开了。www.nkqrjj.com
云风一眼就看到布雷泽大叔脸上的纠结。
布雷泽也看到了云风的目光,微微摇了摇头,表现出丧气。
『……』
云风沉默。
餐盘上,月竹最终也没有取走属于他的那块炸猪排。
现在应该已经彻底冰凉,全无口感了吧。
但有些事情注定不能当做炸猪排的,无论口感全无还是原汁原味。
即便是味道再鲜美也好,那些事情……绝不是炸猪排。
他开始下定决心。
『至少……』
…………
布雷泽大叔走到云风和月竹的桌子边上。
额头上的汗让他不知如何开口,也不敢直视月竹的身影。
那并非因为惧怕,更有一抹掩藏的极深的愧怍。
他张了张嘴巴,偃旗息鼓了数次。
回过头,夫人的目光在取餐口外不断提醒,神色比他还焦急。
最终,只能无奈妥协。
『嗯,两位,呃,我是说……那个,就是……』
云风低着脑袋,忽然站起来,朝门外大喊。
『——你们这些人懂些什么!!!』
咆哮声带着沙哑,叫人相信是第一次如此激动地说话。
『来吧,与我打一架吧!』
听了他的话,看着他涨红的脸,人们都感到一丝名为疯狂的惧怕。
不知为何,云风的目光让他们感到恐惧。但这明显不足以让门外的家伙退步,于是——
『喂。』
在月竹发出呼唤的时候,云风已经和那些人冲在一起了,一拳一脚都很用力,完全是一副动真格的样子。
云风独自面对十几个人不一会儿就被压制,说到底,他从来没有打过架,一次都没有。
伸出拳头的架势也显得软弱,做不到凶狠地攻击。所以理所当然就被打倒在地,身上被踩了好几个脚印。
『够了。』
月竹站出来,口中的威严泛出别样的压迫性。
对于她的出现,所有人都不再观望,一股脑儿地逃跑。
『怎么样,还好吗?』
月竹把云风从地上拉起来。
云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
张阿伟嘿嘿笑道,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
酒馆内灯火昏暗。
坐在对面的陈牧,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
聚聚小说